Eyes on me

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，自战争爆发以来已是十几个岁月，各国都已厌倦无休止的战争，人们也祈求着和平，或许不久和平的曙光就会降临吧。
在一个边境的小镇，战争洗礼过的痕迹处处可见，但是却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坏，虽然战争的炮火离这并不太遥远，但也没有往前推进的意思，人们也因能过上短暂的宁静生活而心存感激。
镇上有一家小小的酒吧，虽然经过修补，但还是可以看出那外墙上斑驳的弹坑，窗上残缺的玻璃裂缝满布，摇曳的招牌吱呀作响，仿佛诉说着那个枪林弹雨的时刻。店内的战争痕迹显得少很多，设施看上去老旧，但是却很整洁。与周围人去楼空的死寂相比，这家酒吧还保持着和平时的活力，就像战争不曾来过，只是顾客除了普通的市民，还有各式各样的雇佣兵，有时候甚至看到违背军纪偷偷跑出来的士兵。
对于在战场上饱受血雨腥风，朝不保夕的人来说，这里是让他们不再提心吊胆地享受着生活美好宁静的港湾，没有能比得上举杯痛饮，然后倒头呼呼大睡更有意义的事情了，那是才是活着的证明。明天的事，谁知道呢，现在能做的，就是在这个宁静的片刻贪婪而又努力地活着。
“M小姐，能为今天全员平安归来的我们唱上一段吗？”嘈杂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提议，空气霎时凝固了一下，然后爆发更热烈的赞同声音。
“对对对，唱上一段吧，M小姐的歌声无与伦比”
“没有什么比在M小姐的歌声中喝上一杯更幸福的事情了”
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捧着啤酒杯，刚从厨房出来的服务员，一个穿着有点老旧，但是绝不肮脏的女子，脸庞上有着淡淡的雀斑痕迹，及腰的褐色长发被梳成麻花。年轻，充满活力，在一群饱受战争和岁月洗涮而显得老成的人群中格格不入，她便是M小姐了。
“啊？K先生，很高兴能看见你们能平安归来，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。唱歌，当然可以啊，不过请先让我把啤酒送完呢。”M小姐微笑地回答道。
很快，M小姐便把啤酒送完。她脱掉了沾着淡淡酒印的围裙，站在酒吧小小的舞台上。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，他们纷纷看向M小姐，在这里，M小姐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脸孔。
“那么，接下来，就让我为大家唱一首耳熟能详的《露卡西亚》，庆祝K先生他们的平安归来吧。”
“好，没有什么歌比这首更适合了”
人们点头赞同，尔后归于沉寂，期待着歌声洗刷他们的心灵。
“感谢诸神，为我的勇士赐予祝福…”
就这样，台下的听众们都忘我地沐浴在这空灵而又有感染力的歌声中，本应凑到嘴边啤酒因动作的突然停止而倾撒到衣服上，刚点着的香烟在像石化了的手上一点一点完成了它的使命，但是人们都对此毫无理会。一动不动的，保持着原有的姿势，呼吸在这时候仿佛也是多余的。天籁，恐怕没有更适合的词来形容这歌声了。
就在所有人都浸润在充满磁性的歌声中时，没有人留意到，M小姐偷偷瞄了一眼角落后，脸庞上瞬间的失落。
“他没有来呢”
M小姐心里喃喃道。

M小姐从小就喜欢唱歌，而且歌声极具特色，人们都形容她的嗓子是被神亲吻过的。她自小的梦想就是要当一个歌手，到全国各地去演唱。然而，战争的爆发，改变了一切，为了躲避战争，她不得不过跟着家人过着流浪的生活，直到某次战争，她和家人失散了，之后她就流落到了这个小镇，并且酒吧上找到了谋生的职业，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。
虽然生活不如意，但是M小姐从未放弃过歌唱，她很享受站在小舞台上的时光，也很享受台下听众那满足的表情。在兵荒马乱的时代，只有歌唱的此刻是和平。能为大家唤起和平的记忆，忘却战争的痛苦，或许这就是神给予这副歌喉的目的吧。M小姐坚信着，因此当有人请求M小姐歌唱的时候，都会微笑着答应了。台上的歌声依旧，只是台下的听众换了一批又一批。

一天的晚上，M小姐又一次站在台上。当人们都沉迷于歌声中时，M小姐的目光却不经意地被角落里的一个陌生的脸孔吸引了。那个人的衣服有些破旧，而且能看出尘土的痕迹，头发也略带灰尘，与洁净的年轻面庞形成对比，微笑着的脸上的小伤疤是过往受伤的证明。虽然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很疲倦，但是眼神却反驳着这样的结论，富有着朝气活力，这给M小姐很深刻的印象，大多数人们的眼神早已经因为战争而显得麻木浑浊。
或许也留意到M小姐的目光，那个陌生的男人仿佛像做错事一般，把头别过去另一边。M小姐心里不禁莞尔一笑，这个在战争边缘游走，见惯生死离别的男子，居然也有表现害羞的时候，但是脸上洋溢着的微笑，看得出很享受这样时刻。当歌唱结束后，陌生男子便匆匆地离开了。第二天，男子又出现在同样位置，静静地，微笑着，注视着，聆听着，然后又匆匆离去。
“这个男子会是谁呢？”M小姐心里想，问了一下雇佣兵们，他们都说他是最近新来的雇佣兵，一个叫做G的人，但是其他的信息，就不太清楚了。每次他都是孤身一人，匆匆来，然后匆匆离去，仿佛多一秒的停留都是不必要。只是每次目光投向他的时候，他都显得有点无所适从，而眼神依旧朝气活力。或许是好奇驱动着，M小姐每次登台都会不禁看一眼那个不起眼的角落，那个男子是否会害羞地别过头呢。

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一段，陌生男子来的次数也越来少，有时候从隔天，到三天，再到一星期，但是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事情，他总是孤身来往。直到一天，当M小姐歌唱完后，男子并没有马上离去，而是停留在酒吧，神情挣扎着。最后，仿佛像立定决心一样，向M小姐走去。
“唱得不错呢”
“谢谢你的赞赏”M小姐有点意外地回答道，她没想到这个男子会向自己搭讪。
“你有考虑过等战争结束后去当一名歌手么？”
“是的，这是我的愿望，但是我不会写歌词，所以至今为止唱的都是老，不过我现在有想法了，若果可以，下次你来的话，我就表演这个”
“我很期待。对了，我叫G，很高兴认识你”
“我叫M，也很高兴认识你”
“嗯，我现在得离开了，不过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，再见了”
“G先生”
“嗯？”
“请平安归来”
“我会的，再见”
“再见”

自从一别后，G就再也没有出现过，M的心中越发不安。G此刻会是在哪里呢？
直到一晚，店内来了个陌生男子。
“请问你是M小姐？”
“是的，我是”M怀着不安地回答道。
“这里有一封信是交给你的”，陌生男子说罢，向M递过一份带着血迹的信件。
“这是G生前让我交到你手上的”
“什么！”M忽然觉得天旋地转
“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，再见”

告别陌生男子后，M小姐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件:

M小姐，你好：

我被派往执行最后的任务，若果任务成功的话，那么战争也很快就结束了。若果你看到这信件，那就说明了我不能赴约了，对此，我深感抱歉。
那一晚，我很庆幸自己能和你对上话，对于我来说，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来听你的歌唱了，所以我觉得自己得把握好这样的机会，不能让自己后悔。
我本来是一个早已麻木的人，对生活早已不抱有什么期待，因为对于明天自己能否活着，我也心存疑问。直到去到小镇的第一天晚上，我听到了你的歌声，让我听到了自己对于渴望活着的心声。本来已经麻木的心，忽然苏醒一般。
但是M小姐，我内心还有一个问题，让我狂躁不已。
M小姐，你觉得爱是什么？
有些人觉得爱就是性，是婚姻，是清晨六点的吻和一堆孩子，或许爱就是这样，M小姐，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？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。
但是若果有明天，我想我会毫不犹豫伸出触碰的手。

再次抱歉，我不能听到你的新写的歌。

阅毕，M小姐按照信原来的样子折叠好，然后放回到带着血迹的信封里。
“真傻”，M小姐心里不免喃喃道。

时间流逝，不久，战争终于在人们的厌倦中落下帷幕。
“M小姐，唱一首《露卡西亚》吧，庆祝战争终于结束，庆祝我们还活着在这里”，胜利后的那天晚上，人们疯狂庆祝，期间有人这样提议道。
“好的，不过相比《露卡西亚》，我有一首更愿意分享的歌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《eyes on me》，希望大家喜欢吧”

Whenever sang my songs
on the stage, on my own
…

唱毕，M小姐鞠躬后便匆匆回到厨房了，留下一群久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。接着酒吧便爆发巨大的鼓掌声，赞许声，久久不已。
当人们想请M小姐出来再演唱一次的时候，却发现，M小姐早已不在了。
这就是M小姐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小酒吧，她到底去哪了？有人说在遥远的国度见到过她，也有人说她因为意外而离世了，众说不一。
但是她留下的这首歌，渐渐传唱开来，这是她曾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明。